北大学子剖析《变形计》

时间：2007-6-22 |来源：新华网

    早就想为《变形计》写点东西了，因为看过之后内心的震撼与触动。

    "网瘾少年"播出之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对它的评论也是不胜枚举，但是，为了保证我所写的东西的确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网瘾少年》后的纯粹的个人的想法，没有受到任何其他人为我设定的议程和观念的影响，很多天来，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去网上搜索任何关于《变形计》的消息。等到我写完这篇东西再去看看社会大众是如何评价这档节目的，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吧。

　　 一、 媒体的议程设置

    湖南卫视的这档节目在国内应该算是首创了，但是中国的电视人一向都是以抄袭国外的成功案例见长，《变形计》实际上就是韩国真人秀节目Big Brot hor的翻版。姑且不说在这个引进的过程中，我们的电视台作了多少改动，当然这些改动也并非全是无益的，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一种本土化的过程吧，算是"拿来"主义了。这个节目号称是"原生态真人秀"，但是，看罢整个第一季，我感觉到的是太多太多的人工斧凿的痕迹，我不知道所谓的"原生态"的幕后是否存在着栏目组刻意而又精细的"策划"。

    魏程的下乡活动可以看作是他生活的一次体验，我们没有怀疑他是否愿意回到原来的生活，相反，在整个栏目的商业化操作过程中，观众被一次又一次的鼓动着竞猜高占喜7天后是否愿意回到那个贫困落后的小山村。而从占喜的表现来看，他俨然是被城市的繁华吸引住了：他迷上了网络游戏、迷上了电视、迷上了零食，他学会了豪爽的将那个贫穷的家庭一年的电费花费在射击游戏上，甚至在第3天的时候，他表示"不愿意回去"。但是，这毕竟只是一场只有7天的互换，只是一场表演，演出结束了，高占喜还是高占喜，还是那个贫穷的农家院子里的一个普通的孩子，他必须回去。我很想知道，如果7天的期限到了，这个时候的占喜不想回去了，栏目组会怎么协调，栏目组会用什么办法将所有的故事控制在一周？显然，这样一场"原生态真人秀"是不能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强迫占喜必须回去的。好在，老实善良的占喜没有让他们伤神。第六天，魏妈妈突发奇想让占喜去卖报，并且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身世可怜的小朋友谭沙，在与他交往后，我们的占喜很快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城里的生活也很不容易，还是我们小山村好。这样的一个结论，会不会在那样的背景下显得太突兀了，之前还是对城市生活充满向往充满赞誉，因为一次街头的邂逅，竟然会让他改变如此之快？如果谭沙不出现，占喜不能自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么，栏目组会怎么办？谭杀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我们不得而知。另外一个促使占喜坚定回乡信念的事件是高爸爸葳了脚，15年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战胜了对城市的留恋，占喜立马回家了。当然，栏目组还不至于没人性到为了栏目的顺利结束，故意安排高爸爸受伤。

    在上面所有的巧合中，真的只有巧合只有"原生态"吗？栏目组是24小时拍摄，那么，他们如何和故事中的人物相处，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的"策划"和意图告诉主人公，或者，告诉双方的家长，因此，有了占喜卖报、到印刷厂参观的场景，这些，我们也不得而知……

    二、 公平与媒体的责任

    在整个节目中，人们讨论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这样的一次互换对魏程和高占喜是否公平了，互换结束了，他们又该如何回到正常的属于自己的生活中去。

    首先，第一季的名字就叫《网瘾少年》，这在一定程度上好像就已经忽视了高占喜。它的意图乍一看就是要帮助魏程戒掉网瘾，是一个拯救不良青少年的公益之举，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在魏程身上，它要找到的是人性的善良。但是，对占喜来说呢，这样的一次互换对占喜有什么意义，让他经历7天奢华的城市生活之后继续回到落后困顿的农村，做着考大学、"只是改变命运"的梦吗？还是想通过这样一个纯朴的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城市的喧嚣气息的孩子来印证奢华和金钱是任谁都挡不住的吗？来揭露人性的丑陋的一面吗？如果真的有这个成份在里面，那么，这对于占喜就是一种不公平，占喜就成了《变形计》的牺牲品。

    再从整个栏目的预设立场来看，画外音包括主持人王姬都在一步一步地为我们点出魏程的可喜的变化，凸显出魏程的可爱善良，并且一次次的，魏程赢得了观众的眼泪。而对于透着"高原红"的占喜，一开始的猜想便是他会受不了城市的诱惑会堕落会迷失自我会忘本，仿佛他生来便是要带着一种凄凉一种悲哀一种忧郁生活的，即使到了繁华的城市，他也不能有丝毫的改变。他的好奇他的改变，会让我们觉得很可笑很卑劣很不可爱，而画外音一次又一次的提示和貌似婉转的批评讥讽也更让我们觉得这个孩子太恶劣了，我们给他的只有否定和鄙视。那么，我不禁要问，一个15岁的孩子，在为期7天的被当作牺牲品的互换中，难道都不能放纵一下享受一下吗，非得要背负那么多的压力和思考吗？同样的魏程，他又何尝不是对农村生活充满新奇呢，但是，不同的是，他的新奇所带给他的，是要干农活、和老师同学友好的相处、感受民风的淳朴、体味金钱的来之不易……这些都是人们心目中我认同的优秀的品质，而这些品质的诞生仅仅是因为魏程是在农村，是农村的客观环境让他不得不接触这些东西。而可悲的占喜，他被换到了城市，腐化的城市，他感受城市的现代化和奢华所必须从事的行动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堕落。但是，无论是魏程还是占喜，他们互换后的活动都是自己无法选择的，是客观环境强加给他们的。那么，我们所批判或者赞扬的，本质上就是城市和农村的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理念，而并非是这两个作为棋子的孩子呢？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对于遭到批评的占喜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为何要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城市的腐化和弊病买单呢？

    再来看看魏程，他得到了众人的赞许和同情，他似乎是个"大赢家"，但是，果真如此吗？《网瘾少年》播出了，魏程成了大家的宠儿，百度上有一个专门的"魏程吧"，十分火爆，上面还有一个人自称是魏程，不知是真是假，据说还有好事者专门为魏程建立了一个官方网站，一大批"澄汁"出现。魏程在节目里专门用来和人打招呼的"你有女朋友吗"也被大做文章，一大群小妹妹斗争着发帖应聘魏程的女朋友，还有人发帖大赞魏程爸爸好帅……魏程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但是，这样的成名会对魏程以及他的家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呢，这种影响是否就是真的是正面性的，还有待考证。

    再说占喜，虽然栏目的最后披露了这样一条信息：魏程家长承诺负担占喜的高中学费，并且希望占喜外出打工的哥哥到长沙发展，但是，高中过后呢？就算占喜靠着魏家的资助、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大学的学费怎么办，占喜的父母会放弃一个劳动力让他继续上学吗？到时候，这个资助带给他的是不是更大的绝望？
而上面所有的这些问题，恐怕都是湖南卫视没有考虑到的，他们是否愿意正视这些问题考虑这些问题也还是个未知数。收视率上去了，这些问题就可以被掩盖被遗忘了吗？对于湖南卫视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期节目，但是，对于魏程特别是高占喜个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一场100%的人生的转折，作为媒体，这些难道都是可以轻易推卸的责任吗？拍摄这样一期节目，难道关注的真的就只是收视率和娱乐大众吗？这实在是一个沉重的社会话题，本来，它就不应该被冠上娱乐的名号。

　　 三、 拍续集？

    上课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这里有几个问题值得讨论：续集能不能拍、该不该拍、会不会拍。

    首先，从湖南卫视的角度来看，我认为它是不会选择拍续集的。虽然观众可能对魏程和高占喜的现状很感兴趣，接着拍续集收视率可能会比较高。但是，这个栏目自从播出就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对它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它在道德伦理方面受到了强烈的指责，若再拍续集，特别是再涉及到一些敏感话题涉及到一些硬伤，那湖南卫视必然要承担更大的压力和风险。而作为一档新兴引进的节目，在中国这样一个不算十分开放的环境下，保存实力谋求生存仍然是一个首要的问题。在目前的状况下，毁誉参半的社会舆论，刚好是一个十分调和的度，既保证了人们对于这个栏目的关注，借机宣传炒作了节目，又能不太为难的在一个批评与褒扬的夹缝中稳妥的生存。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拍续集应该是批评多于赞扬。前面已经说过了，《网瘾少年》中占喜是最大的受害者，从长沙回去，他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在当时当地，当他听说爸爸伤了脚之后他急着回去，是因为15年的父子感情再第一时间内战胜了城市富足的生活而并不是因为他厌倦了城市生活，当他回去后，会想起那7天的点点滴滴，他会不会埋怨父母埋怨那个贫穷的地方呢，他会不会对生活的不公充满愤怒对生活失去希望呢……这些都是我们无法知晓的。若再一次的"原生态"拍摄到的真的是这些，之前人们的担忧都成为了现实，那湖南卫视要承受的恐怕就决非是毁誉参半了。

    再来说说重访魏程的可能情况。现在"魏程吧"里盛传魏程已经回归正道了：每天按时上学按时睡觉，还打算去大连求学，但是，也有传言说魏程离开了那个特定的人工营造的环境，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网络信息的真实性让我们无法认定到底哪个才是实情，所以不妨两种可能都考虑一下：若通过《变形计》魏程浪子回头了，那么，很好，湖南卫视拯救了一个不良少年，功德无量；若魏程很不争气又回到以前的生活，那么，对湖南卫视来说，它就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对两个孩子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是没有任何举措能够弥补了的。悲观的那种情况可能就会让湖南卫视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权衡一下利弊，湖南卫视在拍续集的问题上势必十分保守，不拍可能性比较大。

    说到能不能拍，上面的观点给出了答案应该是不能拍，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双方的家长包括两个小主人公会答应拍续集的要求吗，续集还有拍摄的可能和条件吗？由于之前的曝光对两个孩子可能已经造成的种种影响，双方的家长可能不会再同意栏目组这样的要求了。原地踏步的魏程的父母在经历了一次下乡运动的失败以后，对这种方法显然已经不可能再感兴趣了，好在之前的种种失败让他们对魏程的忽然转变也不会抱多大的希望；如果魏程真的浪子回头了，并且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了，那么，他的父母的目的达到了，他们可能不会再想让魏程更加的成为舆论的焦点，他们只希望维持现状，让魏程好好学习。再看高占喜，第一次提出互换的要求的时候，他的父母就不是太同意，如果现在的占喜的确已经受到了互换的毒害了，那么，他们一定不会答应再次受到伤害的这样的要求，占喜本人也可能不会再希望重新受到心灵的巨大的冲击了，在机场、在宝马车上、在理发店内的复杂的泪水流一次就已经够了，镜花水月南柯一梦的故事也实在不能重演了。

    该不该拍，从不同的利益主体来看，显然是会有不同的答案。从人道和伦理的角度，两个孩子特别是占喜确实不应该再经历这样的一次人生的互换了；湖南卫视也不会傻到冒险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从媒体的责任、从观众的角度来看，续集应该拍。现在两个孩子两个家庭的状况，都是因为《变形计》带来的，那么，作为策划者，栏目组就有责任继续追踪继续关注这个后续报道，对它造成的不良后果，湖南卫视必须负责，对两个家庭负责、对两个孩子负责、对观众负责。湖南卫视应该积极的面对已经出现的后果，努力的把不良的影响降到最低点，应该在全国的观众面前给两个孩子一个澄清的机会，特别是占喜，他是受到了不公平待遇的，他应该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来说明他现在的状况，或者没有受到城市的污染依旧淳朴可爱或者痛苦的挣扎着，对于他的痛苦，湖南卫视不能置之不理，将它重新搬上镜头，为湖南卫视制造一个舆论的压力，或许有助于问题得到积极的解决。